《紫玉金砂》第二十四章(1)

　第二天一早，潘四爷命李三将金嫣然唤到书房，吩咐她点茶待客。

　　“老爷今天有贵客啊？”金嫣然忐忑地问。

　　“贵客谈不上，但茶一定要讲究。”潘四爷抬头瞟了她一眼，见金嫣然身上的旗袍皱巴巴的，沾满了尘土和泪痕，活像个刚受过刑的女犯人。他皱起眉头，吩咐道：“你去换一副 行头，今天要点——醉茶。”

　　“醉茶？老爷你要……”金嫣然登时大吃一惊。

　　“不该你管的，你就不要管。你只管把茶点出来就是了。”潘四爷不耐烦地说。

　　“老爷向来不是只交朋友，不结仇人的吗？”金嫣然问。

　　“哪来那么多废话啊？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潘四爷训斥了一句。

　　金嫣然知道此刻潘四爷要用到自己，所以没有害怕他发脾气，而是凑近潘四爷身边说：“这醉茶我已经好多年没点了，心里没把握。”

　　“你是想在这节骨眼上拿我？跟我谈条件？”潘四爷狠狠盯了她一眼。

　　“我哪敢呀？这潘家当家的，什么时候让人讨价还价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我可没有灵玉房间的壶那么结实。”金嫣然玩世不恭地说。

　　“反了！”潘四爷怒喝道。

　　这时，李三来报，说蒋家少爷蒋小龙正在大门外求见。潘四爷早已预料到他要来，于是吩咐李三将他带到书房。

　　然后，潘四爷对金嫣然的语气和善了一些，吩咐道：“就这一回吧，去换衣服。”

　　蒋小龙今天来，原本是向潘四爷打探消息的。昨天他去了董二府上，开口就讨要那个名叫月莲的丫头。董二一听，隐约觉得又中了潘四爷的手脚，但毕竟月莲是自己从潘四爷那里讨来的，又不是潘四爷送上门的。假如给了蒋家，潘四爷那边的面子过不去；如果坚持不给，蒋家那边又不好交代。董二左右为难，最后只得将一个比月莲更重要的秘密告诉了蒋小龙——潘四爷从丁山带来一个制壶的高手，据说是为祖传的太极壶配盖子。蒋小龙一听动了心，也顾不上月莲了，第二天一早径直来到潘府。

　　潘四爷把蒋小龙让到书房，随手打开旁边的一只柜子，拿出两只紫砂壶玩赏。蒋小龙伸长脖子往柜子里探头，隐约看到那只太极壶正藏在其中。

　　蒋小龙心痒难耐，正不知应该如何探问，却见金嫣然手托茶具，款款走进书房。见金嫣然步履袅娜，身材娉婷，如同凌波而行，蒋小龙登时看得呆了。虽然蒋家的美妾侍婢也不少，但与金嫣然的风韵相比，简直就像拿着鹅卵石比珍珠。蒋小龙暗中艳羡，心想南京毕竟是国府，美女可比丁山那小地方出色多了。

　　“小龙啊，这是你伯母。”潘四爷看着呆望的蒋小龙，两边介绍道，“这就是蒋青山的大公子，蒋小龙。英俊小生哪！”

　　蒋小龙久闻潘四爷有位十分美貌的续弦夫人，而且听说这位夫人极擅长点茶，眼下带了茶具到来，定然是款待自己了。他连忙问候道：“伯母好。久仰伯母的盛名，今日能一品伯母亲手点制的茶汤，实在是三生有幸。”

　　“跟着老爷见晚辈啊，都让你们把我叫老了。”金嫣然说着，微微地对蒋小龙一笑，当真是人如其名，“嫣然”娇俏。

　　蒋小龙感到浑身骨头几乎都酥软了，他连连说：“是的，是的，其实伯母不老啊！要是人家不说，走在街上的时候，还以为是姐弟呢。”

　　见蒋小龙出语轻薄，潘四爷却反而赞道：“你这话，可是说到你伯母的心坎里去了。”

　　蒋小龙更是得意了，叫道：“确实不老嘛。”

　　“没用了，心有余而力不足。”金嫣然先是谦虚着说，然后客气地邀请道：“坐坐坐，蒋少爷，我给你们点茶。”

　　说罢，金嫣然摆开茶具，就在书房中点起茶来。只见她动作优雅，技艺娴熟，一举一动就如随风轻舞的柳丝，极具娇弱之美，却不失端庄。一双轻柔白嫩的手，轻盈地握着壶柄，蒋小龙看得眼都直了。

　　“老爷今天把紫玉飘香壶拿出来了，这可是招待贵客的。”金嫣然娇嫩的话语，伴随着茶香飘来，令蒋小龙醺然欲醉。

　　片刻工夫，金嫣然已经将一杯茶递到蒋小龙手中，蒋小龙急不可待地接过来，一饮而尽，连带对金嫣然的垂涎一同吞到了肚子里。

　　“真是好茶呀！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喝这样浓郁甘甜的茶。说起来真是惭愧，家里人还是世代做紫砂的，连好茶都没有喝过。”蒋小龙如饮琼浆甘露，连连叫好。

　　潘四爷在一旁劝道：“那就多喝一点哪！”

　　“蒋公子既然觉得茶香，那就换个大杯喝，难得有这样的机会。”金嫣然在一旁不失时机地将一只大茶杯递了过去。

　　蒋小龙连连点头，将大杯接过来，又猛灌了一杯。

　　“既然小龙这么捧场，我潘某就多陪你喝几杯。来，趁热喝。”潘四爷热情地为他斟上茶。

　　“蒋公子，多喝多喝……”

　　“来来来，再喝再喝……”金嫣然和潘四爷殷勤地劝着茶。

　　美色相伴，香茶在手，蒋小龙陶醉其中，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茶，不时地偷眼瞟着金嫣然。忽然，他感到眼前一片模糊，金嫣然的面孔变得朦胧了，托着茶杯的手，竟然出现了重影，接着感到手脚也酥软了。他忽然想起，喝茶偶尔也会醉人，莫非自己今天就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