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二十六章(3)

　灵玉刚离开，金嫣然却又走进屋内。慧真连忙问：“女施主，要喝茶吧？”

　　“不用了，小法师。”金嫣然的神色显得凄恻酸楚，“我跟你说句实话吧，你最好离开这个地方。”

　　“女施主，这话从何而来？”慧真莫名其妙地问。

　　“潘家大院是个是非之地，这碗茶很烫很深。你要是待在这里，早晚是要倒霉的。”金嫣然的语气带着丝丝寒气，如同谶语。

　　“女施主莫不是与潘施主生了气，才有此看法？小僧身在红尘之外，劝女施主一句话——凡事得过且过，不要认真。俗话说，水至清而无鱼。谁能没有过错？退一步海阔天空，夫妻还应以和为贵啊。”慧真连连劝解道。

　　“我是来劝你的，你怎么反倒劝起我来了？”金嫣然说罢，苦笑着扭头而去。

　　当晚，慧真刚刚入睡，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却响了起来。伴随着敲门声，是灵玉压低嗓门的焦急声音：“慧真法师，慧真法师，慧真法师……你开开门……”

　　慧真被惊醒，他站在门后说：“小施主，更深夜阑，你我多有不便。有什么事，请明天再说吧。”

　　“慧真法师，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仿太极壶吗？你把门打开，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开开门，慧真法师，我求求你了。”

　　听到灵玉的语气十分焦灼，慧真只得点起蜡烛，将门打开。

　　灵玉一进门，就把门闩死了，整个身子贴在门板上不住喘息。慧真又急又窘，想不明白潘家的太太和小姐今天为何都这样怪怪的。

　　“这可使不得，不要插门！”

　　“慧真法师，我求求你了，你帮我仿一把太极壶吧。”

　　“小施主，小僧不是驳你的面子。私仿名壶，欺世盗名，鱼目混珠，牟取暴利，是做壶人的大忌。”

　　“可是我请你仿那把壶，并不是为了卖钱。”灵玉乞求地说。

　　“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

　　见灵玉吞吞吐吐说不出话，似乎有难言之隐，慧真即使再不通世故，也明白了几分，他连忙问：“小施主莫非把那把壶给弄丢了，或

　　者……”

　　“我要是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答应我，一定为我保密！”灵玉乞求道。

　　慧真点了点头：“请你相信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灵玉沮丧地说：“我有一个朋友姓高，叫高济国。他是从欧洲留洋回来的，是个特别有抱负、忧国忧民的热血青年。他想支持国民政府的第二次北伐，我答应了……帮他筹款。可是……可是我没有钱哪。正好那些天我跟我爹闹矛盾，你又把壶交给我，我一气之下就把那个壶……送进了当铺。”

　　“什么？！你把那把壶给当了！”慧真如闻惊雷，失声叫道。

　　“我真的不知道，那把是阴阳太极壶。要是知道的话，我死都不会当的。”

　　“你把它当在哪儿了？”慧真也不顾男女之嫌和僧俗之别，一把拉住灵玉向外走去，“走，我们现在就去，把太极壶给拿回来。”

　　“没用的，那把壶刚送进去，转手就卖了。我想赎也赎不回来

　　了……”灵玉说着，低声哭泣起来。

　　“你……你……你怎么能把那把壶给当了呢！？”慧真也急得语不成句，抱着头叹息道，“完了，完了。咱们可闯大祸了。”

　　“我知道，我已经后悔了。我现在真的特别害怕，我爸要是知道我把那把壶丢了，他一定会打死我的。”

　　“小施主，你……你莫要哭。请容小僧再想想……再好好想想。”

　　“小法师，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发发慈悲，你帮我仿一把太极壶吧。我求求你了，你发发慈悲！”灵玉方寸大乱，对慧真哭求着，几乎要下跪了。

　　慧真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一掌，自责道：“我现在非常后悔！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太极壶交给你呀！事已至此，我只有自己承担丢壶的责任，接受丢壶的惩罚。小施主有所不知啊，那是把绝世名壶，是仿不了的！”

　　“可是我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能仿嘛。”灵玉抱着一线希望说。

　　“仿不了！即便能仿得了，我也绝不会干那种事。”慧真虽然也焦急万分，但他仍断然拒绝了。

　　早晨，金嫣然刻意地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缎子旗袍，并微点绛唇，轻扫蛾眉，浅浅化了淡妆，对着镜子一照，自觉得比往日更增添了妩媚，于是提起小包准备出门。

　　门口，李三拦住了她的去路，恭顺地说：“太太，您要出去的事，我跟老爷说了。老爷说您要吃什么药呢，就让下人给太太您从外面带过来。”

　　金嫣然登时发怒了，用斥责的口气说道：“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吗，我要出去看病，难道看病也要下人代我去看吗？”

　　“您这话我也跟老爷说了，老爷说，您要看病的话，就请个中医大夫到房里来看。那个……那个假洋医生，老爷说从此不允许他再进潘府了。”李三依旧是低眉顺眼的奴才相，但说出的话却不容置辩。

　　“好！那你叫老爷到小和尚的院子里去，我有话跟他讲。”金嫣然嘴角绽出一丝冷笑，她回头而去。

　　“太太，太太，是您有事啊，还是那小和尚有事啊？干吗要去对面的院子里啊？”李三没听明白，追在后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