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三十五章(1)

　　自从被绑匪偷袭之后，慧真不得已在潘府又逗留了数日。他欲走不能，欲留不愿，终日度日如年，如坐针毡。这天，潘四爷邀请慧真同游玄武湖，毕竟好意难却，慧真勉强答应了。

　　潘四爷引着慧真登上湖边的一艘游船，二人一踏上甲板，船夫便用力撑篙，游船划向湖心。潘四爷指了指船舱，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慧真刚刚走到舱门口，却见舱内一个面带刀疤 的独眼汉子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潘四爷在一旁问道：“怎么，慧真法师不认识他？”

　　“当然认识，小僧在华安寺见过这位施主。”慧真蓦然想起，此人正是当初到华安寺纠缠镜空师父，曾经被自己摔过一跤的孙黑子。

　　孙黑子阴森森地笑了笑：“慧真法师，好记性！”

　　慧真知道孙黑子家居丁山，他挂念华安寺的安危，赶忙问道：“君自故乡来，当知故乡事。华安寺近来可好啊？”

　　孙黑子笑道：“好！自打受了潘老板捐款，禅房正在修复。我这次来，就是受了家乡的僧俗百姓之托，来向潘老板致谢的！”

　　听说潘四爷真的出资重建了华安寺，慧真十分感激，起身下拜：“潘施主，请受小僧一拜。”

　　潘四爷连忙将他扶起，谦逊道：“能为佛门净土出一点微力，我潘某将来会得到菩萨保佑的。”

　　三人分别落座，慧真想到师父，又向孙黑子问道：“也不知道镜空师父知道不知道这件事。请问施主，您知道我师父回华安寺了吗？”

　　“你师父？他没回去呀。”孙黑子摇头说。

　　“那他可能还在金陵城啊。”慧真猜测道。

　　“你师父要是知道我也在金陵城，恐怕他就得离开喽。”孙黑子威势十足地说。

　　“这是为何呀？”慧真惊疑地问。

　　孙黑子并未直言，却如同讲故事似地说：“这丁蜀古镇，人文荟萃。就说这陶艺名家，人称盛世壶王的朱德海，就是一个。”

　　慧真闻言一惊，说：“又是朱德海？因为一把壶，被弄得家破人亡啊。”

　　孙黑子问道：“如此说来，法师听过这个故事了？”

　　“听镜空师父讲过。”慧真点头说。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是谁害了朱德海？”孙黑子冷笑着问。

　　“不是那两个贼人吗？”慧真回答。

　　孙黑子脸上的阴笑更重了，他用独眼瞟了瞟慧真，说：“他骗你了。害朱德海的，其实就是镜空本人。”

　　“你说什么？”慧真怒问。

　　“你的师父镜空，为人非常歹毒。他不仅害了朱德海全家，就连我这个见证人，他都要斩草除根！”孙黑子叫嚷着，独眼中充满仇恨的目光。

　　慧真猛地起身，怒声斥责：“你血口喷人！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慧真法师，我跟你实话实说吧，”孙黑子苦笑着，“这事我也有罪过，我也是个当事人啊。当时……”

　　“你别说了！潘施主，佛主教诲我们要与人为善。对佛门师祖妄加杀人越货的罪名，小僧不忍听之。请容小僧告辞。”慧真只道潘四爷从中挑拨，他起身走向甲板。

　　“慧真法师，你不忙着离开啊。我潘某再次恳请你，留在舍下。随着时间的推移，真相终将大白于天下呀。”潘四爷连声恳求道，仿佛是受了不白之冤。

　　“说到真相，小僧也曾听到过一些传闻。”慧真口气冰冷地说。

　　“请讲。”

　　“镜空师父跟我说过，造成这起惨案的祸根，就是那把名壶，最终落到了令尊的手中。小僧不忍看到潘施主难堪，也就藏在心里了。”慧真愤恨地说。

　　潘四爷却摇头说：“我告诉你，这可是一件无头公案呢。当年镜空师父，也是当事人之一啊。”

　　“这……”慧真愕然一惊。

　　孙黑子在旁边也暴跳起来，连怒带怨地叫道：“我敢跟你师父当面对质！跟你说白了吧，他为了杀人灭口，放毒蛇咬我！我才一气之下，放火烧了华安寺。这事就是我干的！”

　　慧真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心中时而滚沸如炙，时而奇寒如冰。想到那日孙黑子在师父面前举止嚣张，而师父却言语谦和，步步退让，他感到这些话都是真的。但是，他内心深处，却在拼命地拒绝着真相，他对师父一向敬若神明，不忍心听到师父过去的罪孽。

　　见慧真木然愕立，如同呆痴一般，潘四爷走近问道：“法师，你还想知道什么事情吗？”

　　“我……我……我还是不能相信这是真的，我要亲口问我师父

　　去……”慧真感到眼前如同云雾笼罩，心中一片迷茫。

　　“好。他要是看见你跟孙老板在一起，我看他恐怕不敢见你吧？”潘四爷淡然一笑。

　　经过一天苦寻，竟没有半点镜空的踪迹。孙黑子越发得意，他咬定镜空害怕当面对质，所以处处躲着自己。慧真此刻悲愤、伤感、怨怒、震惊……种种思绪如同百爪抓心，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持戒严谨、法相庄严的镜空师父，当年竟然也觊觎自己父亲的宝物，甚至不惜做下鸡鸣狗盗的恶行。当晚，回到潘府后，他思绪纷乱，心中郁积难以言说，却又想找个人一吐为快。最终，他想到了金嫣然。

　　不料，金嫣然却没有给他开门，只和他隔着门说话。慧真想到男女授受不亲，理应如此，心中也就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