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三十七章(4)

　　众人纷纷惊醒，打着灯笼，提着刀棒，在园子里四处搜寻，慧真这时也已经起身来到花园，他担心日本人会找潘府寻衅，所以将月莲送上开往丁山的船后，就立即赶了回来。众人忙碌了一番，却没有发现半点盗贼的踪影。

　　慧真忽然心念一动，急问：“潘施主身在何处啊？”众人闻言，都是一惊，急忙赶过去保护潘四爷。

　　刚到潘四爷卧室门口，就听潘四爷在内大声说：“太极壶？好，我让人拿给你们。来人哪！拿太极壶！”

　　众人大惊，又听潘四爷说：“两位壮士，天也快亮了！”

　　原来，两个蒙面人从书房逃出后，又窜到潘四爷的卧房。潘四爷刚被惊醒，就被两柄倭刀抵住前胸。两个蒙面人在卧房内四处翻找，连床下的夜壶都搜了出来。最后一无所获，他们又持刀向潘四爷逼问太极壶的下落。潘四爷早已明了，故意和他们大声搭话，借机向门外报警。

　　慧真闻言，悄悄隐伏在门扇后面，这时他见门扇微微开动，立刻猛地将门拉开，施展擒拿手，将正在开门的蒙面人摔到院子中。那蒙面人挥刀乱舞，乘众人躲避的当口，已纵身跳上院墙。

　　卧房内另一蒙面人见同伙逃跑，心中一惊，潘四爷乘他分神的时候，已滚倒在地，躲过他的刀锋。慧真冲进屋内，将蒙面人手中的倭刀踢飞，三拳两脚打翻在地。家丁们一拥而上，将那蒙面人捆了个结实。

　　第二天一早，潘四爷将抓获的日本浪人押送到警备司令部，交给司令阎如何处置。阎如何早已恼怒日本人在中国肆无忌惮地横行霸道，但他也知道，只要过会儿日本会馆往外交部打个电话，外交部肯定会命令自己放人。于是，他吩咐手下的士兵，在外交部的命令下达之前，先将在押的浪人狠揍一顿。

　　果然不出阎如何预料，井上见派往潘府的一个浪人没回来，立即向国府外交部打了电话，逼迫他们立即查找，如被拘押则立刻释放。外交部的官员不敢怠慢，立刻连连应承。但是，接电话的官员也软中带硬地告诉井上，说有两名中国官员失踪，怀疑与日本会馆有关，请他帮助协查。

　　井上放下电话，想到高济国还关在董府的地窖里，既然什么都问不出来，现在国府又在追查，留着实在是个麻烦，于是吩咐董公子干掉他。

　　董二在旁边却担心起来，日本人在自己家杀人，杀的还是国府的官员，将来井上可以溜回日本，这风险却全得自己担着，于是他壮着胆子上前劝阻道：“我说，教训他一下就可以了，何必杀人呢？”

　　“你的胆子小小的！脑子狡猾狡猾的！”井上似乎看出了董二的心思，用半通不通的中国话训斥道。

　　董二吓得不敢说话了。这时，到地窖去提高济国的董公子急忙跑来，神色惊慌地说：“井上先生，那个姓高的跑了！”

　　“什么？”

　　“你说什么？”

　　董二和井上同时惊问。

　　“他假借上厕所……跳窗户逃了……”董公子又惊又急，结巴着回答。

　　“你的……快快的……把姓高的找回来，死啦死啦地！”井上怒吼道。

　　董公子连连鞠躬，立刻下去召集人手。井上镇定了片刻，决定再次找到国府外交部抗议，理由是自己已经付过订金的太极古壶，却被紫玉轩的潘老板侵占，因为那是预备献给天皇陛下的寿礼，所以必须追回。

　　两天后，潘四爷收到一封外交部的特别公函，内容是要求紫玉轩将收藏的太极壶捐献给政府，当做外交礼品。作为交换条件，潘四爷可在参事、立委、文史馆官员三个官职中任选一项。

　　看过公函后，潘四爷暗骂部长不是东西，莫说自己按照先父的遗训，已经不再涉足官场，何况太极壶是潘家的命根子，就是一座江山也绝不易手。见国府大员竟对一个日本商人言听计从，他感叹世道变了，国运衰微，古玩生意也没法做了。

　　沉吟半晌，潘四爷命小六子备车，立即赶往紫玉轩店堂。

　　见主子来到，掌柜和伙计急忙上前迎接，潘四爷却吩咐道：“从今天起，再好的货也不收，再熟的人也不赊了。架子上的现货，库房里的存货，只要不赔，统统给我抛了。”

　　“老爷，您这是……”掌柜惊问道。

　　“不要多问了，就照此办理吧。”潘四爷决然地说。

　　掌柜连连点头，又递上账本，请潘四爷过目。潘四爷接过来，随手放在一边，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见众人离开了办公室，潘四爷叫道：“小六子。”

　　“老爷。”小六子凑过来。

　　“最近家里有来信吗？”

　　“有啊。”

　　“家乡的年景还好吧？”

　　“还行吧。老爷，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小六子奇怪地问，不知老爷今天怎么净扯闲话。

　　“商家不与官府斗，谁要是不识相，谁就倒霉。那衙门要是再来惹我，我就躲到乡下去钓鱼。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潘四爷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自嘲，也有些无奈地说。

　　“好啊，老爷。要不然我先打封信回去，让我爹做个准备。”

　　“不，不，不！这事一点都不能走漏风声。”潘四爷仔细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