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三十八章(4)

　“佛无处不在，信佛未必出家。”

　　“佛无处不在，信佛未必出家……”慧真默念着，忽然心中豁然开朗，对康半仙合十行礼道：“谢谢康大师的教诲，小僧也一直在想。”

　　“你本来就是俗人，情天恨海无边无岸，你好生地走吧。”

　　“我这次来，是要见我师父一面。康大师，您看到我师父了吗？”

　　“你还认他做师父吗？”

　　“小僧十八年来由他抚养，由他教诲，我怎么能不认这个师父呢？”

　　“知恩图报，善莫大焉。不过，你不见也罢。”康半仙悲天悯人地叹息道。

　　“不！康大师，我一定要见到他。求求您告诉我，我师父在哪儿？”慧真恳求着，跪在康半仙面前。

　　康半仙从山石上一跃而下，领着慧真向后山走去。眼见附近一片空旷，全无人迹，慧真急得连声叫道：“师父！师父！镜空师父！你在哪儿啊？师父！”

　　“你的镜空师父，他在那儿啊——”康半仙遥遥地指了指山坡。

　　慧真顺着康半仙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山坡上别无所有，只有两个扣在一起的大陶缸。慧真心头剧震，随即悲从中来，这种“坐缸”的仪式，是出家人圆寂时的葬礼。他奔到山坡上，奋力将陶缸打碎，只见镜空端坐缸中，面色一如生前，只是双目微微地睁着，脸上神色悲切。

　　慧真痛哭着跪倒：“师父，徒儿来晚了！徒儿来晚了！”

　　康半仙叹息道：“镜空啊，徒弟还是徒弟啊。慧真到底是回来看你来了，你也该瞑目了吧。”

　　“您是再想看看华安寺，还是想再看看您的徒儿？”慧真对着镜空的遗容，含泪问道。

　　“你师父圆寂之时，心中有未了之事，所以他不能瞑目啊。”康半仙感慨道。

　　“是什么事让您不能瞑目呢？”慧真又对着师父问道。

　　忽然，一个充满怨愤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你把仇人当成了恩人。你的师父镜空，就是那个假货大王高云松！是他算计朱家的太极壶。”

　　慧真见来者是孙黑子，他又悲又怒，叫道：“我不要听了！请你离开这里！”

　　“不妨事，让他说，让他说下去。”康半仙淡淡地说。

　　“我告诉你——你跟这个镜空，可不是一般的小冤小仇，而是杀父之仇！”

　　“你这样说，就应该拿出证据来！你若没有证据，你不可以在他灵前，这样糟蹋他，栽害他！”慧真惊怒交加地质问。

　　“我栽害他？我实话告诉你，我就是这个被镜空花钱雇去朱德海家的人。”

　　“既然这样，你才真是杀害我亲生父亲的凶手。我就拿下你这个刽子手，为我的亲生父亲报仇！”

　　慧真说着，双目几乎喷出火来，起身就向孙黑子冲过去，却被康半仙拦住。

　　孙黑子急忙叫道：“法师且慢！你听我把话说完，再报仇也不迟！我没有杀你的父母，杀你父母的是第二拨人！壶被另外一个黑脸大汉给拿走了，他已经为你杀了那两个歹人了。”

　　见慧真不语，孙黑子又恨恨地说：“你那个师父歹毒得很，他是菩萨面孔刀子心。他为了杀人灭口，居然在乱坟岗子放蛇想咬死我。二十年前，就注定我不会那么轻易的死！我被潘四爷救下来了。没想到呀，没想到，他居然先走一步！”

　　慧真蓦然怒吼道：“你走开！”

　　孙黑子吓了一大跳，见慧真面孔涨得通红，牙关紧咬，紧握双拳，他生怕吃亏，急忙向山下逃去。康半仙挡住慧真，说：“穷寇莫追，随他去吧。”

　　慧真稍微平静，又问：“我师父圆寂之后，慧净、慧空、慧虚、慧

　　理……他们怎么就不见了呢？只剩下华安寺一座空庙。”

　　“铁打的庙，流水的僧，这有什么奇怪的？”

　　“他们去哪里了？”

　　“他们到该去的地方去了。”

　　慧真忽然想到月莲，担心地问：“月莲呢？她是我的一个亲戚，我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我担心她遭遇什么不测。”

　　“佛祖脚下，佛法无边，没有不测。”康半仙淡然而笑。

　　“这样说，我或许就放心了。康大师，您在小僧眼里，犹如一个活神仙。您能再帮小僧解开一些谜团吗？”慧真望着康半仙，感觉他是个扑朔迷离的奇人。

　　“我不是神仙，可神仙活不过我。”康半仙滑稽地回答。

　　“我总觉得您有什么事瞒着我。您怎么知道铁鞋踏破，壶佛一体？您似乎是无所不晓的人啊。”慧真问。

　　“我只晓我晓得的，我不晓我不晓得的。”

　　听到这绕口令似的回答，慧真再次跪下恳求道：“康大师，请您把您知晓的，所有关于我的事都告诉我，以解我心头之谜。我实在受不了。”

　　康半仙点了点头，与慧真一起向华安寺走去。路过一条小溪时，慧真忽听到一阵呼救声，他循声找过去，却见孙黑子倒在山路边。

　　“小师父，求求你们两位发发善心，救救我吧。”孙黑子连声哀求道。

　　“还没跑掉呢，就遭报应了吧？”康半仙指了指孙黑子，仿佛一切如同意料之中。

　　“腿摔断了，我求求你们了……”

　　康半仙没理睬，转脸对慧真说：“他欠你的，你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