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壶穿西服

紫砂壶领域，我们听过养壶、买壶、卖壶或者诸如此类，茶与壶离不开的故事。但是关系图如何从左至右、左右横开，总无法将它与一张粗细不一的沙纸连系一起。沙纸，即是指我们用来磨光桌面、去锈，表面凹凸不平的沙粒纸张，一张区区几令吉，却要拿它往身价上百令吉的紫砂壶身上去磨，这门“磨紫砂”，到底是怎样的一门手技？

茗泉茶店的东主林明杰很年轻，一听他的名字，在茶艺界里并不响亮。也该如此，因为该领域的人都只记得他的外号——河马！其中，他还身怀本地绝少碰上的茶壶手技，即是“磨光紫砂壶”！
要他试范。随即从身后取出一大叠细粗不一的沙纸，再拿出磨至一半的紫砂壶，提桶水后、沾湿了一块布，自个儿坐在一旁使力的磨，边磨、边用湿布为茶壶降温。他说：“别看我好像不费力的又磨又搓，那可是使出了九成力量。这样一磨，沙纸与壶身会产生高热量，假如不用水降温，壶身会破，整个壶就完蛋了！”
姆指关节被磨伤
磨光的紫砂壶表面光亮，放在灯光处照射，会反射出许多一点一点、光线集中的小光点。对于一个未经沙纸磨过的壶而言，显然的，原貌纯味已被磨光壶抢尽风头。欣赏一个磨光壶，得视个人喜爱。它就像抽象画和水墨画，超实艺术和传统领域总会出现少许的磨擦。林明杰就笑言：“可惜，很多收藏家就是不喜欢我的磨光壶，认为我在破坏壶的原貌，认为那个太假，就像绑着辫子的清朝人穿上西服一样。”
艺术的价值，也不是由一个人说了就算。一些人无法接受，也就算了。换个角度，还是有收藏家奉上高出壶身几倍的价钱，想把林明杰的磨光壶一一买下。至于价格高出多少？他笑言，也不多，12杯的水平壶可卖至350令吉以上。只是，如今他不太爱磨，自从姆指关节磨伤以后，多少钱都不磨了！
拜师学艺却退出
磨光壶并非源自大马。中国满清时代，就有了这门手技。后来的移民热潮，技术分别传至东南亚一带。林明杰的由一位老师父传授给他的。当时纯粹认为磨光壶太美，才向师傅学习。一开始，好几个人一同拜师，陆续就有人退出，一个、两个接着剩下他一人在坚持着。后来自己也收了徒弟，都是吃不了苦，一来耐性不好，二来没有天份。要知道，磨好一个茶壶最少得花上100个小时，并且是日磨夜磨，每天磨个5、6小时才能正式完工。
“谁会有这般耐性，要不是真的太爱，也不可能天天如此吧！近年来，我的姆指关节磨损后，用力就疼。现在要磨一个壶，得花上两倍时间，所以，很少再磨。其实，不要小看沙纸以及那个像是脆弱的茶壶，磨它得暗力，手臂支撑姆指往下推，左手再技巧的握壶在掌心，让姆指掌握过程。不信你来试……”
茶壶磨光有条件
接过壶与沙纸，我甚至连握壶的技巧都掌握不住。好不容易握紧一些，又怕用力过猛，把壶捏碎！别扭这个、别扭那个，发现看似不经一击的紫砂壶，硬得就像石头。怎样磨，壶身就是没有变化。看来是简单的技巧，学问倒真不少，林明杰也是边磨边学。
是不是所有的茶壶都能磨光？
“当然不是……”急忙摇头。一个能磨光的茶壶，必须具备3大条件：泥料、温度和手艺价值。
“泥料的粗砾不能太大，否则难磨；太细，也难成。密度太高，怎样都磨不光。然后，要看温度。高温烧出的壶，壶身会很硬，不能磨；低温烧出，壶身太软，容易碎。第3个条件是看茶壶手工。粗制的大众壶，老实说，你磨来干嘛？也太不值得！当然，不是说贵的茶壶才能磨，只是壶的手工太烂，磨了就没意思了！”
边磨边挑战
出于个人喜爱，林明杰喜爱实用的标准壶和水平壶。边说，他边往茶坊后座走去，双手棒出两个壶，一个是磨光壶，另一个则是原貌壶。“标准壶和水平壶虽是紫砂壶中最普通的款型，但是这两款却是实用、经济型的。它很容易把握，也容易拿，对我而言，实用胜于一切。”
说完继续再磨，只见他适时转换沙纸，从细至粗，熟练得像是毫无意识的动作。
“这才是最高层功力。几时换沙纸，换怎样的，是粗还是细？一些人开始就用最粗的沙纸磨光，结果把壶磨坏了。沙纸应从细磨至粗，或从粗换至细，就是经验，我也不知道怎样叙述，总而言之，我建议技巧不熟练者，先用200号（粗）的沙纸开始，沙纸的用法是，号码愈大、愈细。
“还有一些人误解，以为用愈细的沙纸就百无一失，错了。不是每个壶都能用细沙纸，我曾经使用2千号特细沙纸，结果愈磨，壶身愈黯淡，所以经验很重要，没得取巧，只能多练习了！”
原 · 貌 · 在 · 壶 · 底
林明杰并非茶世家出身，他曾经是渔夫、汽车维修员和建筑工人，干的是粗重靠体力的工作，因此很难想像，他这双粗大一点也不“秀气”的双手，竟会拿起茶壶、卖茶了！尤其当他学会磨光手技以后……问他？一味在摇头，只说是兴趣、是最爱，没想过要赚钱。尤其是，磨至最困难部分，即是壶盖边，边磨边挑战，才是最大乐趣。
那一个凹边部分，就是小小一条缝，沿着壶盖绕成一圈。此时太大、太圆的大姆指都伸不进去，得靠其它指头协助，或许把沙纸对折，小心伸入。这部分泥料不多，最易折裂。
雄纠纠大男人就是这样一个低头姿势，专注好几个小时。所以绝对相信他是兴趣使然，否则绝不可能磨了一个又一个。甚至心细的在磨光壶上动了手脚。当我把玩着，放在手心恍然发现底部竟是原貌！
这是磨壶方式，师父都会在最不碍事处，留下一个原始证据——证明“我是磨光壶！”
紫砂有情
泥料的特殊，紫砂壶最适合泡茶。一般土胚烧成茶壶后，泥质不会呈100%密度，因此，倾水倒入、泡茶当儿，遇热以后，壶身气孔扩大，泡出的茶，茶性呈100%稳定。基于如此，密度不高，使紫砂壶成为磨光壶的首选。
据他所知，经过磨光的紫砂壶，能把热发挥得最高点，彻底的带出茶的精髓，把品质发挥得淋漓境尽致。“相信我，我只磨掉表皮，绝不会影响壶身气孔，磨光以后，茶在壶内会发挥得更高点。尤其是得靠高温才能逼出茶味的茶叶，使用磨光壶冲泡效果更好，更棒！”当然，全凭口感定夺，磨光壶的作用，至今仍具有争议。
“我这样说，不是要人人选用磨光壶。但是我很相信壶的灵性，你对这壶有感情，对上眼，自然的，使用久后一定得心应手，泡出的茶就会好喝。很多人追求名贵茶壶、大师杰作，这些人都被壶控制、而不是人控制壶。我并不喜欢过于‘艺术’和雕龙刻凤的茶壶，一个好壶，要握得稳、容易拿，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