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陶文化的游历——法国东方陶瓷学会访宜侧记

　　作为陶的古都,宜兴历史悠久的陶文化时时刻刻吸引着世界的目光。3月12日、13日，法国东方陶瓷学会一行24人来到宜兴。此时陶都大地上正是寒流突降，但来势凶猛的倒春寒并没有阻挡住他们探寻的脚步，葛盛陶庄、古龙窑、陶瓷博物馆……在一天半的时间里，他们兴冲冲一路走着，看着，听着，耳闻目睹了宜兴陶艺盎然的春意。这虽然只是一次短暂的民间访问，但将它放在中法两国悠久文化的历史背景下、放在去年结束的中法文化年的时代背景下观照，便能深切地感到这样的访问双方期待已久，且意义非凡。

　　仰慕的不只是陶瓷
　　法国东方陶瓷学会是由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陶瓷艺术爱好者组成的民间艺术团体，他们中有陶艺家、鉴赏家、收藏家以及研究学者。因此对于中国陶瓷文化，他们不再是带着猎奇的眼光，而有着自己独到的解读。有位诗人曾经说过，一把小小的紫砂壶里装满了中国文化。这些法国客人在宜兴的访问，就是在这壶中天地间的一次文化游历。在古龙窑场，他们一面为这燃烧了600年不灭的窑火所折服，一面询问着陶器上釉、窑温控制等显然内行才感兴趣的技术问题；在陶瓷博物馆，他们仔细观赏着每一件陶艺精品，似乎在搜寻着7000年来宜兴陶艺嬗变的文脉；在葛盛陶庄，一些法国客人还兴致勃勃地拿起工具体验了一回做壶的乐趣，传统紫砂制作工艺在他们看来有着猜不透的文化奥秘。
　　
　　200多年前，中国紫砂史上诞生了著名的曼生十八式，这是文人参与紫砂的扛鼎之作，更为紫砂日后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独特载体奠定了坚实基础，对后世影响深远。把目光投向同时代的法国，我们惊异地发现，以理性精神与浪漫主义为主题的启蒙运动正如火如荼，时至今日，法国启蒙思想一直是欧洲文明的核心力量。虽然中法文化差异很大，但它们无疑都深深影响了各自陶瓷艺术的发展。对此，学会的旺兹先生深有同感。旺兹先生是法国政府对外经贸高级顾问，目前还担任青岛高级经济顾问。他说，通过在宜兴短暂的参观访问，他感到一把紫砂壶从选料、制作工艺到烧成的全过程凝聚了数十代宜兴人的智慧与心血，而其百变的风格则包含了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因此他说有着“金属般光泽”的紫砂壶令人敬畏，也让人百看不厌。他表示，回国后将尽快把这次宜兴之行的活动情况整理、编撰成书，同时还将邀请宜兴的陶艺家们到法国举办展览，让更多的法国人了解紫砂、了解中国的文化。

　　收获的不只是赞叹
　　法国东方陶瓷学会的陶艺家和鉴赏家们此次的陶都之行，也让宜兴的陶艺和文化工作者欣喜不已，从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身上，他们同样急切地获取着另一个文明古国的文化讯息。
　　
　　法国的制陶业起源于1000多年以前,当时在法国南部已开始生产一种大的陶罐,属于日用陶瓷。目前法国的陶瓷艺术也有传统和现代之分,前者保留了更多传统的技艺与文化元素,而后者基本放弃了陶瓷的日用功能,成为表达现代思想的纯艺术品。旺兹先生说，1000年来，中国的陶瓷一直在器形、装饰、材质等方面影响着法国陶瓷的发展，同时法国陶瓷也从本国传统文化与当代思潮中汲取着养分，拥有了丰富而独特的艺术风格。此次来宜，是一次向宜兴陶艺家学习的绝好机会。而宜兴的陶艺工作者们也想方设法克服语言障碍，与他们交流思想、切磋技艺。在何道洪大师的工作室,法国艺术家们对于其精品力作独特的评价让大师欣喜之余感觉耳目一新。在葛盛陶庄，通过与法国客人们对话与交流，葛韬先生深感这次不出国门的学习良机让他受益匪浅。这位早年曾在顾景舟大师工作室学习过的紫砂工艺师认为，传承与创新对于宜兴陶艺发展同样重要，而要创新则必须加强对外交流。他说自己对于法国文化也仰慕已久，尤其对法国古典主义情有独钟，其内敛而优雅之美与中国传统文化既有相通之处又风格迥异，的确令人神往。此次通过与法国艺术家们的短暂交流、欣赏他们带来的作品画册，他再次领略了法国陶艺的巨大魅力，同时也更加感受到借鉴与创新的重要。

　　汲取的不只是技艺
　　此次随法国客人参观访问，令记者颇感惊讶的是他们常常说到“敬畏”这个词。当看到色彩斑斓的紫砂泥，听说这五色土在地底已埋藏了千万年，又历经数年甚至数十年风雨侵蚀，才变为陶艺家手中价格胜于黄金的一块熟泥时，他们表示“敬畏”；当听说古龙窑的烈火已喷薄了600年，一件件黯淡无光的陶坯在这里如浴火的凤凰般演变成光彩夺目的艺术精品，而一代代窑工为此常年默默无闻地在高温下从事着超强度的体力劳动时，他们也说“敬畏”；当看到紫砂艺人精心勾画着砂壶的每一个细微处，并且听说一把壶从构思到完成不仅全靠艺人的一双手，而且须历经长时间反复打磨时，他们再次说到“敬畏”。在记者看来，“敬畏”一词既表现了他们对于陶瓷艺术的热爱，也表达了一个文化大国对于另一个文化大国的敬重，它所折射出的文化态度着实发人深省。
　　
　　学会的邓欣南女士告诉记者，今年9月，他们将举办一个有关中国陶瓷西行历史的展览与研讨会，届时将会展出一批宋代中国开辟陆路与海路丝绸之路以来介绍到法国的陶瓷代表作，同时将在它们影响下产生的法国陶瓷艺术家作品进行对比演示，以充分展现中国陶瓷巨大的影响力。著名陶艺家、学会理事马光荣（Magloire）先生说,法国陶艺家注重学习借鉴,由国家举办的陶艺双年展每次都会邀请中国、日本以及欧洲很多国家的陶艺家及研究学者参加。但法国陶艺家决不抄袭他人作品，在市场上抄袭名人之作也没有人会买，因为法国的文化传统告诉他们，艺术就是为了表达自我，没有个性的作品不能称其为艺术品。的确，抄袭名人与对外来文化的盲从都是一种急功近利，都会腐蚀我们的文化机体，而因循守旧、固步自封同样有害，法国陶艺家在引进与创新方面的做法着实值得借鉴。